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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5版:文化·西津

更夫

  更夫

  □应建设

  背挑灯笼手敲锣,外围内圈忙巡梭。

  半夜三更准报点,防火防盗更夫歌。

  时隔半个多世纪,有一件记忆犹新的往事,让我常记心头。每到寒冬腊月,夜静更深,我会在睡梦中隐隐听到打更声。二更三更天了,慈母为了给子女赶做过年新鞋,还在灯光下忙碌;父亲提个火笼从朋友家回来,刚进家门,听到打更声,便知现在是几时了。

  打更起源于周秦,古代用“更漏”“沙漏”来计算时辰。汉朝成为制度,普及到全国府县乃至村镇,千年传承历史悠久。据史书记载,南宋时期已有专门的打更丁役。芝英是永康最大的集镇之一,人口众多,祠堂群古民宅连绵成片。历代当官执政者或各房头管事族长,对芝英的防火治安尤为重视,所以,每年腊月一开始,就会雇请更夫巡夜打更。据老一辈人讲:打更在芝英从明清就有,数百年相传不绝。在当时,没有警察管治安,消防设施也落后,整个芝英仅有一水龙,每部需四个身强力壮汉子手摇力压。一架在方口塘沿,是木制水龙;一架在高端塘角,是铁制洋龙。当时交通落后,永康到芝英只有一条两车道沙石公路,又称“汽车路”。通信就更不用讲了,新中国成立前,整个芝英只在节孝祠开设一个应章龙办的电话局,如遇火灾,连报警都成问题。

  芝英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才有电灯。此前,照明都是煤油灯、桐油灯。居住拥挤,普遍楼上楼下都住人,加上楼上还存放粮食柴火,因此,火灾隐患很大。特别到了腊月,家家户户都准备过年,更是火灾高发期,就用打更来警示大家小心火烛。更夫也就这样应运而生。

  民国以来,芝英有过三位更夫,分别是八村的杨大法、一村的应庚樵、最后一位是二村应德琴(我的本家堂叔公)。其中,更打得最好、时间最长的要数应庚樵,他的更点子打得十分清脆,就像戏班子坐后台的指挥“鼓板先生”:“击角、击角、击击角”意思“迅速、迅速、又迅速”“当、当”夜夜防罪盗,当心“时时防火烛”。更夫打更时都是背插灯笼,手持用粗毛竹做成的击打梆子,外加一面小铜锣。他们不辞辛劳,风雨无阻,按规定路线、时间,打更示警巡逻。应德琴在打更岁月中,深更半夜也曾碰到过明火,急忙叫醒主人家及周围邻居,紧急扑救,才免受重大损失。有时,他也会碰到偷窃之贼,闻打更锣声,便吓跑了。他又继续先从外围从上店到八村紫霄观,经二村正房明堂,沿灵溪路,至三村城门口,中转培英小学,往高端塘百集下大路,过六村柴市,奔七村天房,拐八村前明堂。里圈转回后街,再沿方口塘到前市基,转后市基,往三角明堂,到天成公祠,华常大明堂,里外一圈为一个更次。他打完更后回家休息片刻,便又继续敲打下个更次。以一个时辰两小时为一个更次,晚上七至八点为“头一更”,是不打的,九至十点开始打二更,十一点至午夜一点为三更天。“半夜三更”这句话,就是这样叫出来的。凌晨二点至三点为四更天,打完四更就完成一晚打更任务了。而到了五更,天就大亮了。打更也有报时功能,让种田侬掌握休息早起的大概时间。

  应德琴叔公是芝英最后一位更夫,与我同住在东宅里。小时候,我常见他腊月打更,碰上雨雪天可辛苦了。他得头戴箬笠,身穿棕衣,背插一盏若明若暗的灯笼,手拿梆子锣,迈着沉重步子走出家门。他个子不高,人长得黑瘦,做了一辈子农民,但不会耕犁耖耙,不会种田,他的特长是善于挑担。食堂化时老伴早逝,又无子女,孤身一人。每年腊月靠打更赚点过年钱,小生活过得也算清闲。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儒塘头一位半老徐娘叫玉锁,经好心村支书田苏贞牵线,与他结为连理。可喜可贺的是,六十大寿之年诞生一女,女儿婚后又诞生一女,花甲生女,临终还能听到外孙女叫外公,这也是人生最大的满足。

  岁月悠悠,打更这古老行当延续了千百年,年复一年,代复一代,代代传承,终于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走下历史舞台,成为一个永远的记忆。接替它的是民兵巡夜,“四类分子”敲锣,口喊“小心火烛”“防止小偷”。改革开放后,随着农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过去木结构老房大都改建成混凝土的高楼洋房。加上治安消防、交通照明、通信计时等,民众的生活方式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夫的消失也就是历史的必然。为了弘扬芝英文化古镇的文化传承,芝英历史文化研究会于2014年腊月,又恢复这古老的打更习俗,由芝英八村应占锋和伙伴轮流打更,但因意义不大,过了几年便又寂静无声。

  为了让下一辈人知晓当年的历史风俗习惯,笔者曾走访过老一辈人,了解到一隅半段,并作了一些描述,与人共赏共享这一难忘的习俗。


浙B2-20100419-2
永康日报 文化·西津 00005 更夫 2025-07-14 永康日报2025-07-1400006;永康日报2025-07-1400008 2 2025年07月14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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