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船长

　　□姜焱

　　又到中考季，我不禁想起我的初中同学阿皮。

　　1984年，我所读的乡村中学，初中三年级两个班七八十人参加中考，仅有四人考上中专分数线，后来去读中专的就是我和阿皮。另外两人去读当地最好的高中。另有十来名同学去读当地普通高中。

　　那个时候的中专生可谓凤毛麟角，一旦录取，就是国家干部编制，毕业后包分配。近四十年前的中专，在学历层次上虽然比不上现在的本科，但“性价比”高，只要考上，就相当于捧上“铁饭碗”，甚至是“金饭碗”。

　　据了解，当年每个县区前五十名之内的学霸，才有资格上中专。

　　阿皮和我平时成绩中偏上，临场发挥出色，他第三名、我第四名，与第五名分数距离明显拉开。去读当地最好高中的都考入了重点大学，现在一个快退休了，一个据说在国外开中餐店。

　　今天说说阿皮，因为他后来的人生轨迹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由于我们身体好，超过分数线不高，所以被当地一所水产学校海洋捕捞专业录取。

　　海洋捕捞专业是培养现代职务船员的，最高级别就是船长。

　　我在读中专后面两年兴趣转移，搞起了新闻写作、文学创作，工作三年后改行当记者。阿皮和部分中专同学一样在渔业公司撑船，几年后从三副做起，二副、大副，最后做到船长。

　　作为一船之长，收入不低，缺憾就是与家人团聚少，船上生活枯燥。

　　在该结婚的年龄，阿皮结婚了，而且也有了一个孩子。

　　如果他一直做船长，那也是个不错的职业。

　　但阿皮后来辞职，回农村老家了。为什么？有一次，我碰到已在某国有渔业公司当经理的原水产学校班主任，他说，阿皮当船长，船员们老是不服他，经常要向公司投诉他，船上的矛盾纠纷也处理不妥。所以，公司没办法重用他。估计他自己觉得工作环境不好，就回家了。

　　回家后，他先是搞种植、搞养殖，比如种甜玉米、养绿毛龟，但没见什么效益。没有像样的工作，赚不来钱，老婆也跟他离婚了。

　　听说后来找了一个外来妹，没过多久，外来妹也跟他“拜拜”，转嫁给本村一个男的。

　　最后，他只能跑到邻乡一家个体小店管店。

　　此后，他又到本乡一家彩票店管店，帮别人卖彩票。

　　他父母现在80多岁，身体尚好，经常弄些农作物在菜场或码头销售。说起儿子，有时不禁老泪纵横。阿皮没钱时，有时还向父母要。

　　最近，因为咨询事情，与阿皮的妹妹通了电话。他妹妹说，现在阿皮在县城里一个小店管店。自己管自己，看上去也不见老，比实际年龄年轻多了，毕竟他压力不大，工作比较轻便。

　　但熟悉他的人，总觉得有点可惜。

　　阿皮的经历，其实就是个人性格无法适应社会现实之后，其心结如何解、道路如何再选择的问题。选择退却、躺平，毕竟不是最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