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旧事
酒鬼旧事
(小小说)
□吕煊
酒鬼知道自己必须戒酒了!
喝了一辈子劣酒的酒鬼,突然有一天,发现喝下去的酒不听使唤了。这些酒,没有到胃里就往回涌了。一个激灵,喷了一地。酒鬼心里骂了一声“娘的”,糟蹋了半两酒啊!
这是酒鬼新找的第十八个喝酒的小酒铺。之前他喝的高粱酒60元一公斤。卖酒的老板娘是一个外地小媳妇,酒鬼从她第一天开张一直喝到她关门大吉。这一喝就是30年。老板娘也从小媳妇到大媳妇到老媳妇。酒鬼一直在这个烧酒铺买酒喝。
工友们都说这老板娘跟酒鬼有一腿。这个只有酒鬼知道,他喜欢在这里喝她家烧的酒,是因为他喜欢她家这个酒的味,不烧心但辣得可以,可以抚平他一天的劳累和郁闷,可以让他喝完酒之后安然入睡。
酒鬼在这个城市没有固定的工作,他每天从事搬运的杂活。酒鬼干的活虽然东奔西跑,但无论多晚,他都会到小媳妇的门店打三两白酒,喝完再回到出租房。一年365天雷打不动。有几年春节,小媳妇回山东过年,直接就把门店钥匙交给酒鬼,让酒鬼自己打酒喝。有几年春节,小媳妇不回家过年,酒鬼就在酒铺里陪老板娘喝,但每次喝完酒,酒鬼都会把酒钱垫在酒碗下面。老板娘隔三岔五要装卸酒,也都是找酒鬼帮忙,当然也付工钱。
酒鬼没找到活干时,也会蹲在酒铺门口等活。有时候到了饭点也会在小酒铺蹭饭,但喝酒的钱,他都会有办法塞还给老板娘。老板娘不知道酒鬼是哪里人,也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听他的工友叫他阿鬼,她也就跟着叫。
老板娘酒铺里有几十种白酒,价格不一。酒鬼每次打三两,每次掏出十元,然后说一元钱不要找了。老板娘每次都会笑着打上三两半。酒鬼每次都会说,我又占便宜了。
老板娘年轻时有几分姿色,有些游手好闲的人借酒弄事,但只要酒鬼在酒铺门前一坐,那些人就灰溜溜地走了。有一段时间,一个皮装厂的曹主任,经常来买酒,一买就是一大缸并且都是价格高的。他每次都会在酒铺跟老板娘聊上一阵子。曹主任买的酒都是酒鬼给运送的。有好几次,老板娘大中午就关了店门,酒鬼在店门外等不到人。晚上再去时,老板娘就给他一个地址让他明天送酒。
之后,只要曹主任来,老板娘都会偷偷关上半天的门。曹主任来过,酒鬼就有送货的活。
有一个梅雨季,酒鬼连续七天没接到活,与老板娘在酒铺里傻坐听雨。酒鬼突然说:“曹主任好长时间没有来了。”老板娘看了一眼酒鬼没有接话,只听见雨滴落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板娘哀怨地说:“这个骗子酒钱还没付清。”雨声盖住了两个人的呼吸。
第九天下午,刚干了半天活的酒鬼来到酒铺。老板娘喜笑颜开地说,曹骗子来过,并结清了之前的酒款,还让我不要再找人暗地里揍他。
“酒鬼,你说谁会帮我去揍他呢?我真的没有叫人。”老板娘笑眯眯的。
酒鬼说:“你人好,上天都在帮你。”
“今天你没看到,曹骗子的那个熊样,鼻青脸肿,一个劲地求情让我放过他。”老板娘说。
…………
老板娘叫蓝小娘,她帮酒鬼彻底整理过一次房间。把酒鬼的被褥全换新的,衣服也全洗了一遍。还在酒鬼的房间留下一大缸的白酒。她关了店门离开永康回老家照顾准备生孩子的儿媳妇了。
酒鬼喝完小娘留下的酒后,又开始在小巷里寻酒喝。他再也没有找到他熟悉的酒铺,再也没有喝上物美价廉的高粱烧。
他想戒酒了,戒掉对往昔生活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