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

　　（小说）

　　□鲁承

　　劳阿公今年已九十有五。年轻时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注意保养，身体弄得时好时差，乃至错过了几次被提拔的机会。退休后，说是开始锻炼，他也只限于每天出去走两步，其他的锻炼是谈不上的。在职时，既没有什么傲人的成绩，也没有一官半职。但他自诩也是努力过，对得起那几块工资的，及至年长，身体虽有过几次大惊小险，却也化险为夷，加之心态平和，身体反而渐渐地好起来。

　　之前，曾有几位一起参加工作的同龄人，说起他们当年参加革命的时间应该是在新中国成立前的九月份，只是为了便于记忆，大家都约定写成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这一有着纪念意义的日子。只是其中也有个别人照实而写，故而得以离休。一念之差，劳阿公们离休成了退休。两者的待遇之大，肉眼可见的不是一星半点。有的多次去反映，得到的是一次次的失望。劳阿公听到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多活几年不就得回来了？

　　劳阿公的子女很有出息，但都在北上广发展事业，家里只剩下劳阿公夫妻二人。闲在家里，除了每天上午等待邮递员送来报纸，吃吃零食，晚上看看两岸关系的专题电视节目，日子倒也好过。所以，劳阿公每天都要到公园和几位同样爱好走路的朋友走上几圈、十几圈。

　　可近年来，一起走路的朋友因各种原因，一位一位先后离去，仅剩下一位最年轻的，也在去年发生了一起小中风，走路有了诸多不便，与劳阿公碰面便是有一日无一日的。劳阿公这把年纪也想开了，人总有一天要走的，只是早晚的事情。他每天的走路还在坚持，看着手腕上的手表计数器，每天还是能走上6000步左右，所以身体机能维持得不错，吃得进、拉得出、睡得着、起得来。他还常对人说，会吃饭便能赚钱了。

　　一日，劳阿公照旧去公园走路。偌大的公园里，劳阿公是最年长的，年纪轻点的都三五成群地或坐着聊天，或聚一桌打牌，兴致高的还亮几下嗓子。边上有几个小孩在骑迷你自行车、滑板车，大人们也不怎么管。劳阿公看看手表，见今天走的步数已基本达到6000步，便准备往回走。

　　这时，劳阿公突然感到右腿一阵剧痛，站立不住，一下就摔倒在地。劳阿公此时神志是清楚的，知道是有人撞了他，身子不听使唤，一时起不来。旁边的人见状围了过来，纷纷议论着，但谁也不敢贸然去扶，怕是惹祸上身。劳阿公想想此刻不便于争辩，见状忙说：“大家帮帮忙，是我自己摔倒的。我有退休金，有医保，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这时，站在边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说：“阿公，我来扶你。”众人见状，也就出手将劳阿公扶了起来，有人还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劳阿公去医院做了检查后，医生要求他住院观察。就在劳阿公办理好住院手续去病房时，刚才扶他的那个小孩带着家长匆匆来到劳阿公面前。小孩说：“阿公，对不起，在公园是我撞倒了您。”小孩的家长也是满脸歉意。劳阿公心里明白，爽朗地笑着说：“我知道是你撞了我，你又不是故意的，后来你还来扶我，现在又承认了自己的行为。阿公不会怪你的。”

　　一段时间后，劳阿公又出现在公园。只是现在他坐着轮椅，妻子推着轮椅走。大家看到他时，眼里禁不住流露出一丝丝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