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凉路上话“太平”
纳凉路上话“太平”
□施朝腾
近段时间,高温天气席卷而来。听说唐先镇金坑下位村一带天气凉爽且有农家乐。几个朋友一拍即合,决定驱车前往游玩一番。沿永义线,经中山等村,一条宽敞的水泥马路像银色的飘带,沿着崇山峻岭蜿蜒伸向我市北部山区深处。昔日村民祖辈赖以出入的崎岖山路早已难觅踪影。
同行的一位大姐是当地人,情不自禁地说起年青时的趣事。她曾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漂亮而能干的姑娘,村子里几个帅哥忘情而费尽心机地追求,却一一被其拒绝。原因倒是十分简单,童年时出门必经的太平岭就让她走怕了。于是,她发誓不做山里婆娘,终于走出了大山。
来到一个山口,碧空如洗,清风徐来,茂林修竹,松涛阵阵,热情的大姐提议让我们休憩片刻,顺便观赏山野风光。我恰好看到一段太平岭遗址:只见山间供人登攀的石阶早已长满青苔,要不是近年来偶有驴友探险经过,早已被草木湮没……此情此景引发了我对一桩童年往事的回忆。
我的童年时代,家乡不但缺粮而且缺柴,方圆十多里的山都是光秃秃的。每逢入秋,大人们就得张罗下半年的柴火。市场上的柴贵,一般人家都买不起。于是,不得不攀越太平岭、长坑岭,再走十多里山路,深入东阳、义乌与我市接壤的山村买柴;或结伴将一块山包下来自己砍,等柴禾基本干透再挑,这样可以省点钱。我也曾有此经历,第一次尤为深刻。那是一个初秋的凌晨,天上都还闪烁着星星,我们父子俩就足蹬草鞋随几位邻居大叔出发了。翻越几道大岭,来到目的地也不过是上午10时许。赶紧买上几担干柴,急忙扒上几口随身带的冷饭,挑上父亲为我捆绑的两个小棒槌似的柴担上路了。
一开始,我一路小跑,显得有些轻松。父亲赶紧嘱咐我“不能急,路长着呢!”果不然,长坑岭攀登不到一半,我就气喘吁吁了。这时,已近晌午,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挂在天空散发着秋老虎的余威。一行人的调侃戏笑声早已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喘气声和“吭唷”声。还好,漫长的山岭尚存几处山泉水洼,大家赶紧轮流用手捧着灌上一气,可泉水刚入口马上变成汗水跑掉了。我的前面是一位绰号叫“老牛”的大叔,只披一块长约1.5米、宽约半米的土布(俗称汤布),便于纳凉、擦汗,下面是一条大裤衩。只见他被太阳晒得乌黑发亮的背上布满豆大的汗珠,汇集在脊梁处成了小溪……
而更严峻的考验尚未到来。时过晌午,所带的草囊饭袋早已中空,水壶也已底朝天,我逐渐感到又饿又累,肩膀火辣辣地疼,几个脚趾被草鞋磨出血泡,脚步开始蹒跚起来。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让我慢点挑。他挑着100多斤的重担快步前往,以便回来给我接担。我咬牙坚持,终于来到金坑下位村附近的一个石坎,实在是太累了!我用“担柱”想将柴担靠在石坎边歇会儿,但由于体力不支、使用不当,两头失去平衡而砸在地上,父亲捆的两捆柴散了架,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忽然,我两眼一亮,路旁正好有一畦即将成熟的番薯地,一看四下无人,何不挖它一个充饥。也顾不上斯文扫地了!没有其他工具,我就赶紧用手挖起来,一会儿番薯就露出了脸。忽然,我似乎觉得有人来到旁边。“这么小的年纪就来挑柴了,真是懂事!生番薯吃不得。来,我家离这不远,正好有煮熟的番薯、玉米,快去吃点。”话音刚落,一个慈眉善目,飘着一头白发的老大娘站在我的身边,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爱怜。看着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我,不由分说地将我拉到了她家。这时,父亲也已回程接我。我赶紧灌了一壶水,抓了几个番薯拜谢了老大娘重新上路。
大平岭在当时其实不太平,只是寄托着山区人民的希冀与梦想罢了。一条崎岖山道仅能容个把人肩挑手拎出入,记得有好几处陡峭弯曲的地方,挑柴攀登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山崖,甚至会滚下山坡……经过父亲的几次接力,好不容易翻越了太平岭、石湖岭,历经艰辛,终于来到了石湖坑村。我可以卸去重担,轻松一阵子了。而父亲还得推上独轮车再走十来里路,才能到家。此后的一二年,自觉人长高了,力气也大了许多,我数次跟随父亲重走这条挑柴之道,逐步能挑上百来斤的担子,不用父亲接担了……
须臾之间,小汽车越过太平岭,来到金坑下位村,清凉的山风扑面而来,好一个避暑纳凉的地方。村庄整洁漂亮,村头矗立着几幢以前只能在城里才能见到的住宅大楼。这是我市率先在山区实行老村改造的成果。世代靠山吃山的村民也住上了小洋楼,不少年轻人开上了小汽车,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山坡已披上郁郁葱葱的绿装,生态环境的日益改善,让过去世代与人类为伴的动物重新有了自己的乐园。近年来,一些珍稀的国家保护动物亦频频在我市的山区亮相……昔日的穷乡僻壤成了城里人向往的地方。我们同行的那位曾发誓不做山里婆娘的大姐,每逢节假日或盛夏季节准会带上家人和朋友回娘家住上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