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记忆

　　□橙子

　　随着年岁的增长，有些记忆如泥沙沉入海底，有些记忆却如月光浮出水面。儿时帮爷爷赶鸡归笼和父亲一口气买下半筐西瓜的记忆便是那细碎的月光。

　　一

　　那个夏夜，天气异常闷热，爷爷养的一只老母鸡不肯进那方寸之地，在鸡笼外面蹿来蹿去，一会往东一会往西，把爷爷折腾得够呛。我扔下做了一半的作业，溜出来透气，一不小心进入人鸡交战现场。

　　爷爷见了我，眼睛一亮，急忙叫住我：“快来帮忙，别让鸡给跑了。”我嘟囔着说：“我不敢抓。”

　　爷爷正被这只老母鸡惹得火冒三丈，一肚子气没处撒，便对我吼了声：“鸡有什么好怕的，又不会吃了你，赶紧过来。”

　　我只好硬着头皮，分开脚，弯着腰，伸出两手，做出一副抓鸡的空架势。心里却在不停地默念：别过来，别过来。

　　真是你越怕什么它就来什么。那老母鸡好像感应到了我的惧怕，挑衅地朝我这边冲过来。

　　我一时傻了眼，情急之下，闭着眼，伸手去抓，只摸到了软软的一小撮鸡毛。

　　老母鸡轻轻松松就从我的手上滑开了，边跑边得意忘形地咯咯咯直叫。我正气馁。对面的爷爷见我那怂样，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这丫头，原来是真怕鸡呀！没事了，你去吧，我自己来。”我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转身回家继续写我的作业。

　　爷爷去世几十年了，我还经常想起那个夏夜帮他赶鸡归笼的事，想起爷爷那张又好气又好笑的脸，还有最后那句体贴温暖的话。

　　二

　　小时候，家里经济不是很宽裕。有一次，父亲一口气买下半筐西瓜，大家坐在屋外条石上畅快吃瓜的情景也是我夏夜里最美的记忆之一。

　　那天，我们兄妹四人吃完晚饭在屋后的弄堂里玩耍。奶奶则坐在不远处的一把藤椅上，手拿蒲扇在乘凉。看着我们玩得满头大汗，奶奶便时不时地把我们叫到身边，用她那把已经泛黄的扇子为我们送来阵阵凉风。几位邻居也是人手一把扇子坐在石墩上侃大山。

　　我们正玩得兴起，远传隐约传来卖西瓜的吆喝声。我被这几声诱人的叫卖声吸引了，一想到西瓜那鲜甜的味道，就馋得不行。还没看到卖西瓜人的身影，我就煽动弟弟和妹妹跟我一起回家，叫父亲买西瓜。

　　父亲居然一口答应了。我们簇拥着父亲来到门外的大路上，刚好看见一位五十岁开外的老汉，卷着裤脚，趿着双帆布鞋，推着独轮车，叫卖着从我家门前经过。我急忙叫住他。老汉把车倒回几步，停在了路灯下。两只箩筐里的西瓜还剩十来个，个头都不大，但嫩绿色的条纹清晰可见，西瓜藤翠绿翠绿的，一看就是刚从田里采摘来的。

　　父亲用手敲敲这个，听听那个，最后挑出三个，正准备过秤，得知老汉是隔壁村的，这个点还没吃晚饭。父亲看着筐里还剩五六个西瓜，犹豫了一下，最后全买了。老汉一怔，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后，很是感激，非要留出一个瓜来送给我们吃，临走还连声说：“谢谢……”

　　看着满满半筐西瓜，我们乐坏了。

　　父亲打来井水，将其中的三个西瓜浸在水缸里。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坐在弄堂里一起乘凉的邻居们就都吃上了“冰镇西瓜”。

　　那个夏夜里吃的西瓜是我记忆中最鲜甜的。那个夏夜记忆中的我们撑圆了肚子，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