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外婆看“世界”

　　□周华青

　　每次出行，外婆脸上露出的欣喜总能给予我无限的快乐与满足。在这被繁华浸染的岁月里，我也想带着外婆走遍她想去的每一个地方，正如小时候她领着我感受这个世界的一木一草，一水一山……

　　我从小在外婆家长大，童年的记忆几乎离不开外婆。记得那时外婆会带着我去捡些零零碎碎的废铁卖钱补贴家用。我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吸铁石在废料堆里扒拉，然后把吸到的铁屑放进袋子里。半天下来，脸脏得像只小花猫，但很快乐。

　　外婆会带我去山上砍柴，我一调皮，用柴刀砍断了锯子后面的拉绳，气得外公追着我满山打。外婆也会教我洗衣服，只怪肥皂太滑溜，一不小心就跑到水塘里怎么也捞不回来，害得外婆那叫一个心疼……我的外婆不识字，不会唱《天黑黑》，她家也没有澎湖湾，但她给了我一个充满回忆的童年。

　　母亲一直很懂得感恩，常常与我们说那些年多亏娘家人的帮衬才挨过来。外婆渐渐老去，有生之年把她接来身边照料尽孝成了母亲最大的心愿。于是，我们好说歹说，游说了几年，外婆终于答应来我家小住。

　　这来回接送的差事，自然是落到了我的头上。外婆严重晕车，唯独坐我的车没事。我让外婆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避免坐后排的颠簸，最关键的还是全程陪聊，分散她的注意力。在一趟趟的接送中，外婆絮絮叨叨地几乎跟我聊了她的整个人生。

　　外婆的一只眼睛在她4岁时就瞎了。父母到田里干活，留她一个人在家睡觉。她掉到床底下一边哭一边爬，被雨伞戳中又没有钱医治，任其烂烂好好，好好烂烂，就成了现在这样。外婆说，就是因为这只眼睛不好，只能嫁给穷得娶不上老婆的外公。外公年轻时因意外导致手脚不利索，所以重活都落在了外婆的身上。外婆说，那时家里穷孩子多，她吃了不少苦，也落下了这一身的病痛。

　　我一度以为外婆是个没有什么主见的农村老太婆，吵架也吵不过别人。但其实，外婆的一生中也有过让她得意的“高光时刻”。

　　在生产队时，外婆是养猪的一把好手，曾经得到领导的赏识，有过外出学习进修的机会。她也因此有了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坐火车的经历。那时候的火车多稀罕啊，更何况还是公费的。这些故事外婆已与我说起不下五次，但每次说起来，她的情绪里还是泛着藏不住的自豪感，那只布满白内障已然暗淡的眼睛里都透着光。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眼前这个瘦小佝偻的老人年轻时的模样。原来，她也曾绚烂，也曾闪闪发光。

　　2020年，我开启了“记录——带你看世界”的计划，想在外婆的有生之年，带她到处走走看看，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千姿百态。我想带她去想去又没去成的地方，了却她心中的小小愿望。每到一站，我都会用文字和照片记录下那些珍贵的时刻。

　　尚仁村柏山殿是外婆最想去的地方。外婆是个虔诚的信徒，但因为严重晕车加上年纪大了爬不了山，已有好多年未上柏山殿敬香，想再上山的念想一直萦绕心头。幸好这些年上山的水泥路已经修到了殿门口，可以驱车直达，终于让外婆达成所愿。

　　去园周村时，外婆坐着轮椅一边溜达，一边感叹着外面世界的新奇。她也如孩童般给鱼喂食、乘船在湖中嬉戏、拿起飞镖瞄准射出，玩得不亦乐乎。看到鱼儿们争食抢作一团，她会咯咯大笑。飞镖射中了靶子，她兴奋又觉得不可思议。

　　在我家小住的那段日子，华联商厦、电影院、丽州广场、华溪江畔、邻村绿道……都成了我们出游的地方。外婆的心似乎也玩“野”了。每天吃过晚饭就开始收拾自己，对着镜子整整衣服梳梳头，再洗把脸，就等着我们喊一声：“外婆，出发啦！” 她便屁颠屁颠地随我们出门撒欢了。

　　这两年，因为各种原因，出行断断续续，甚至搁浅。外婆也因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弱，无论怎么劝说都不愿意再出门来我家小住。

　　世事就是这样充满多变与无奈的吧，很多事并不是有心就都能达成的，唯有珍惜当下陪伴的每一刻！

　　周末，疫情下难得忙里偷闲，赶着春光去了大陈村。每次出行，外婆脸上露出的欣喜总是能给予我无限的快乐与满足。在这被繁华浸染的岁月里，我也想带着外婆走遍她想去的每一个地方，正如小时候她领着我感受这个世界的一木一草，一水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