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转换之间

　　■  杨方

　　黄文吹着口哨，穿了个裤头进卫生间洗澡。之前他绕着音乐广场一口气跑了二十圈，大汗淋漓。等他洗好澡出来时，一头撞上了黄文武，围在腰间的毛巾掉下来。

　　黄文武一脸不满，说，黄文同志，请注意你的光辉形象！

　　黄文装聋，进房穿戴整齐，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了，准备出门。不料黄文武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恭候了。黄文暗暗叫苦，抱着侥幸心理，在黄文武肩上拍了两下，意思是咱闪人了。不料黄文武说，坐下，我们谈谈。

　　黄文只好坐下。

　　黄文武说，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是，对这样的家庭大事，我应该有知情权。

　　黄文皱鼻子，摸耳朵。

　　黄文武说，严肃点，我必须和你谈谈，最后一次。

　　黄文用鼻子哼一声，每次都说最后一次。

　　黄文武说，今天你要去吕秀明家？

　　吕秀明，女，黄文之亲密网友，待升级。

　　黄文说，对啊。我早告诉你了，她约我今天去她家。

　　黄文武叹口气，语重心长，说黄文同志，三思啊。

　　黄文不说话，这是他惯用的伎俩，貌似此时无声胜有声。可黄文武是谁啊，是他黄文的儿子啊，还能怕这个？不说话，咱就挨时间吧。

　　黄文武分明是打击报复，黄文想。小子上高二的时候，有了一次恋爱，学习急剧下降。黄文百般阻止，跟踪追击，三十六计用尽。有一次，暴怒之下甚至高高举起了手，却没落在小子头上。他知道小子必会抗议他使用暴力，侵犯人权，等等等等。小子口才好，他不是对手。如果动武，他也不是对手。他只能学林黛玉吐血。后来黄文武向老子宣告他初恋结束。黄文正得意自己战果显著，不料，小子又宣称，结束的原因不是老子横加干涉，是因那女孩是个极端的荷尔蒙青年，实在让人受不了。黄文不懂何为荷尔蒙青年，问黄文武，黄文武让他自己去狗一下。黄文亦不懂什么是狗一下，干瞪着眼。他知道小子比他时尚，比他现代，比他懂得多。以前是他教小子人之初，性本善。现在是小子教他老不学，何所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黄文在小子的不屑和鄙视下开始学电脑，学上网，因此学会了“狂晕”、“酱紫”这些字典里没有的词，也因此在网上认识了吕秀明。

　　谁知小子死反对，对老子苦口婆心。

　　反了，真是反了。这小子，难道真像死去的老伴说的，是来收账的。要高考了，又玩游戏又听音乐，你催他抓紧时间学习，他说什么重要的是效率而不是堆时间。填高考志愿，你让他报的，他偏不报，说铁饭碗不过鸡肋，不如学点真本事自己创业。想想，也怪黄文自己，平时跟小子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太平等了，太民主了，自由过火了，难免要被篡权。

　　黄文觉得自己应该理直气壮抬屁股走人，黄文武看出了苗头，说且慢！我总得表达一下我的看法。

　　黄文说，你可以表达，但我担心表达无效，你会有挫败感。

　　黄文武说，我就不明白吕秀明哪点好，电话里嗓门那么高，简直河东狮吼，IQ形象比对门的刘红阿姨差远了。毕竟，刘红阿姨知根知底。谁知道吕秀明是不是个骗子，骗财骗色。

　　黄文差点跳起来。

　　黄文武说，别说你没被骗过啊，以你的弱智加幼稚，十有八九。

　　吕秀明是向黄文借过几次钱，数目不大，她曾信誓旦旦一定要还，只是至今未还而已。至于对门刘红，兔子不吃窝边草。

　　黄文武不这样看，什么窝边草不窝边草的，不吃白不吃。窝边草虽然老了点，但吃着放心，是放心草。至于吕秀明，黄文武试着解了老子的密码，很小人地查看了聊天记录，发现疑点重重。总之，对吕秀明这样来路不明的人，要提高警惕，要快刀斩乱麻。纠缠下去，必有后乱。可惜老子不听。气得小子真想把老子暴揍一顿，让他清醒清醒。黄文武哀叹：等吃亏再后悔吧你。这话的口气，颇似当年老子教育小子时。黄文听了，一时之间如梦。

　　父子两人僵持的当儿，安静中听见对门刘红打开门，软底的平底鞋，一级一级地下楼去。

　　借题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