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双节”忆恩师

　　□张泽宏

　　又是一年国庆、中秋“双节”至。

　　本是金桂飘香的季节，但是今年的秋天来得有点晚。从南边斜射的太阳，早已回头过了北回归线，却比夏至日太阳直射的时候还要热。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双节”。

　　40年前的那个下午，没有今天这样炽热难当，而那天地处县城山川坛的商业会堂，也像今天一样热浪蒸腾——有关部门正在为我们八五届永康电大汉语言文学班举办毕业典礼。我已记不清有哪些领导来参加这场典礼，有谁讲过什么话，但是那天坐在主席台上的一个人，让我终生难忘。

　　他白发稀少，前额宽广，有人说他是智慧老者，是用脑过度而早生华发，有人说他是慈祥老人，心里惦记着芸芸众生，惦记着我们这一班同学，惦记着电大所有班级的同学，时有所思，心有所系，所以过早谢顶。

　　他慈眉善目，好像从来就没见过他发过火。然而，有一次班里考试，他发现有名学生在偷看别人的试卷时，他没有大声呵斥，却双眉倒竖，两眼如怒目金刚，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表露无遗；他说话低声细气，一口东阳腔的普通话，有时还带点永康腔，初时如听天书，听多了能听出大概，再听多了，就能听出八九不离十。那略带沙哑的腔调里，我们听得最多的是他对学生们学习上的困难、毕业后前途命运的关心——他的嗓音是去有关部门为我们争取权益而沙哑的吧？

　　他写得一手好字，犹工草书；握笔如挥巨椽而屡起微澜；泼墨如刷天河却翩若惊鸿；其字有张旭之意，而少其狂；有钟繇之神，而追其韵。同学们以能得他一幅墨宝而额手称庆；我生来腼腆，自惭形秽，从不敢向他讨要片纸只字，而此憾绵绵。

　　最忆者，是他从不轻看我这个才学平平的“乡下”学生。

　　过了好多年，我才知道，40年前山川坛商业会堂的那场毕业典礼，是他力排众议，坚持让我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我在台上讲了什么，记忆里已是一片空白；讲了哪些话，对我的后半生是起了特别重要的转折意义，还是毫无意义，我从未考究。前不久，我听同学们说，那天参加我们班毕业典礼的，有很多是县里各部门单位的领导和人事干部。我愕然一惊。

　　人生的命运和境遇，是由千百万个看似偶然的小事件一步步发展为必然、进而发展为自然的。

　　那场毕业典礼一年后，县供销总社派我去金华供销学校培训；再一年，县公安局来人借调我去县颁发身份证办公室；又一年，借调期满，我正式调到县供销学校当教师，再后来，调到县供销总社。从基层供销社的普通营业员、中层干部，到供销学校教师、再到县供销社机关，难道说这仅是我个人努力，或者说仅是偶然的机会，是好运气一直眷顾我这么简单吗？

　　我是一个“记情”的人。虽然没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那种豪迈气概，但是，凡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的人，我都会记在心里。

　　我不是“千里马”，我只是一匹踽踽而行的驽马。驽马再鲁钝也知回报主人的知遇之恩，非忘报也，是不断负力前行以为报也。

　　驽马常有，而擢驽马于泥途的主人不常有。

　　他，就是恩师金茂康。

　　金老师，您不会怪我这篇迟到的纪念小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