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陈平权

　　我的母亲出生于1939年。其祖辈是大户人家，住的是青砖白瓦高墙。可惜，好景不长，在母亲10岁那年，外公被抓壮丁，容不得与家人吱一声就被迫穿上军装。

　　母亲是长女，没有父亲的家庭十分凄惨。自从外公离开家乡后，她就只能与外婆及三个弟弟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新中国成立后，母亲挑起重担，与外婆上山下田，养活全家。18岁那年，她出嫁到十里外的邻村。

　　据母亲回忆，1957年至1969年这段岁月最为艰辛。农民整日劳作，即便是大雪纷飞的腊月也得上山砍柴换点米过年。

　　在这12年间，母亲育有一女二儿。可命途多舛的她，在32岁时，丈夫因病去世，留下孤儿寡母整日以泪洗面。之后，她无奈改嫁到离娘家很近的隔壁村，留下大女儿与大儿子在前夫家，带着年幼的二儿子到新家生活，从此两地奔波照料两家。

　　母亲的一生中，有两段往事是她每每复述就哭泣不止的。我大姐长至19岁时，在我母亲毫不知情下，被人贩子拐卖到同省不同地区隔了几个县的山区。后来，母亲得知这一消息后，星夜启程翻山越岭，乘船渡河，奔赴几日几夜终于找到大姐。无奈，事以成实，大姐已成家，只能含泪作别。

　　另一段更揪心的往事，就是前夫家的二儿子带到新家养到16岁后，前夫的家人让其返还前夫家（当时在新家已另育有两个儿子）。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永康本地人到了十七八岁，就要去学一门手艺。于是，他就跟一位打锡师傅远走他乡讨生活。可在行担途中，他与师爷争吵，被打死扔在小溪里，谎称被水淹死。母亲得此噩耗时，真是肝肠寸断。当时，我还年幼。每每提起此事，母亲总是泪水汪汪。

　　母亲啊，您经历了童年离父、中年亡夫失子，吃尽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但您都坚毅挺过。好在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母亲的命运开始慢慢好转。在新家，我们一家四口靠着父母勤劳苦干，单干到户终于不再忍冻挨饿。母亲那千疮百孔的心也慢慢抚平了。

　　1987年，海峡两岸实行“三通”，母亲也陆续收到来信。这时候，母亲才惊悉外公还在世，当年是被迫丢下家人去了台湾。如今，时隔38年才得此消息，母亲真是喜极而泣。终于，两年后，母亲在娘家迎来了返乡探亲的外公。直至母亲80岁时，她还有父亲牵挂还有父亲叫，也算是弥补了她童年离父的遗憾。

　　母亲啊！您尝尽了人世间的生离死别，经历了常人所不需经历的苦难，可依旧对生活充满向往与信心，孜孜不倦教导我们好好读书，是何等的伟大与朴实！母亲一生勤俭持家，任劳任怨，邻里和睦，上善待老人，下哺育儿女，不管是在娘家、前夫家，还是新家，都有人夸赞她的善良、本分、勤劳、俭朴。到了晚年，她也有那么多的晚辈来孝敬。难怪乡里乡亲得知后，都说您是修行圆满才得以87岁高龄善终。

　　不孝小儿泣述，无奈无论怎么呼唤，您再也听不到了。为表家人思念，就以古人的“万空歌”结束吧！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坠为谁功？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权也空，名也空，转眼荒郊土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