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伞
油纸伞
□李晋
戴望舒的《雨巷》是一条很美妙的巷子,行走其中的丁香姑娘,虽无清晰的模样,却让人着迷。她手中的油纸伞,是我关注的另一个焦点,看到它,我会想到卤菜摊。多年前,逢到雨天,本地的卤菜摊都会支起一把油纸伞,悠长的卤香味无数次穿透雨帘,传入我的鼻息当中。
卤菜摊的油纸伞,比丁香姑娘的油纸伞要大很多,壮汉撑起它也要颇费力气,其伞柄取自杯口粗的毛竹,安插在设有圆孔槽的基座上。在伞下抬头仰望,是一片黄褐色。因色彩,我常想到了“皇天后土”这个成语,每个人都在皇天后土之间为生活努力奔跑,我们继承了祖先夸父的优秀基因,不断地在追逐心中的太阳。
油纸伞以竹为骨,油纸为面,油纸之“油”为桐油。桐树果压榨出的油汁,刷到皮纸上,成了具有防水功能的“油纸”。以往,卤菜摊上不仅有油纸伞,还有摊主裁好的若干方方正正的油纸,这是专门用来包猪头肉、酱牛肉等卤味的包装。卤味的油脂浸润着油纸,油纸上映出了斑斑点点的油渍。馋嘴的孩子,最终还要把油纸来回舔上几遍。
许是生不逢时或生不逢地,我没有邂逅过撑着油纸伞的女子,就是撑着油纸伞的男子也很少见过。本地的居民,雨天多用黑布伞。雨季,于高处观望菜市场,黑压压的一片,使得原本阴沉的天气变得更为黯淡,但嘈杂声依旧,水产、蔬果、肉品混杂的气息未减半分。买卖双方的心情一直没有受天气影响。人间的烟火是雨水浇不灭的。
在江南,菜市场定然也有这样的场景,只不过是以油纸伞取代了黑布伞,风雅之地,绝对有风雅的日子。有一年雪天,我行走在杭州的西湖湖畔,走至断桥处,我想到了白素贞和许仙。民间故事中,许仙撑着油纸伞,在江南邂逅了爱情。人蛇虽殊途,但在油纸伞下,有情者终成眷属。
文艺作品中的油纸伞,可以风花雪月,也可以激情澎湃。刘春华所绘的《毛主席去安源》油画上,天空中乌云翻滚,青年毛泽东身穿长衫,左手拳头紧握,右手挟着油纸伞,意志坚定地行走在山路上。泛红的油纸伞,像一把燃烧着的熊熊火炬,即将点燃革命的火种。
在尼龙布折叠伞横行的现在,我怀念起油纸伞。
(作者笔名李敬白,80后,江苏泰州人,著有《人间滋味,温暖可期》《寸纸小鲜,烟火滋味》《节气之美·食事:美人纤手炙鱼头》等,获冰心散文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