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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3版:五峰走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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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螺蛳

  应坚散文

  少年时夏天去永康大溪里游泳常能带回副产品——带壳的黄蚬和螺蛳。黄蚬多埋在溪水黄沙中,游泳累了,选好一处地形,就地坐在浅水里,两手合拢挖出一捧沙泥。指缝微张,沙泥迅速被流水冲走,剩下的实物中除了些许石子之外,黄澄澄亮晶晶的黄蚬就留在了手心。每每落日西斜游水兴尽,我和三五个小伙伴脱下汗背心打个卷,兜着一两斤黄蚬,光着黑膀子披着晚霞一路嬉笑回到家。此时正是父母下班操持晚饭之时,把那兜黄蚬往盆里哗啦一倒,在清水里搓洗片刻,大人早备好葱姜酒,一碗张开大嘴的爆炒黄蚬顷刻之间上了桌。吃饭时看着母亲目光里的赞许和父亲手嘴并用的猴急,得意之余会有点心酸,因为这碗爆炒黄蚬常常就是餐桌上唯一的荤腥。记得高考第一天的中午下饭菜也是我自己张罗的,那是头一天的战利品,姥姥给我炒了一小碗黄蚬。那天上午的语文考试我考得特别好,饭也吃得格外香。

  螺蛳在水乡一带出产很多。清乾隆年间的吏部尚书汪由敦,青年时曾寓居钱塘。其《双溪绝句》诗云:“宋家洲上成篮卖,乌密红唇碧玉螺。”这碧玉螺应该就是指螺蛳,数百年前就成篮卖,可见其盛。螺蛳稻田、水塘、小溪、大溪里随处都有,品种不一。稻田、水塘里出产的大个田螺,泥腥味浓肉质也韧硬,口味不佳。一般居家吃的还是野塘河溪里出产的小个螺蛳。吃螺蛳也分季节,“三月螺蛳满肚仔,入秋螺蛳最肥美”,说的是春夏之交的螺蛳肚中怀有小螺蛳,不好吃也不宜吃。只有到入秋之后,螺蛳才膘肥肉壮,美为上品。

  摸螺蛳也有讲究,溪塘浅处的螺蛳多带空壳还有臭味,大而肥美的螺蛳则喜欢躲在水深处。我一般喜欢到大洋桥边阴凉冰冷的深水区,或者去岸边礁石犬牙交错难以下脚的地方。从这里入水,胆子小或水性差的孩子都去不了,螺蛳自然就多。背个竹制泥鳅笼,憋一口气扎个猛子潜下去,估摸快到水底了,睁开双眼,开始在青苔密布的条石缝和岩壁上慢慢寻觅。螺蛳喜欢扎堆,常见一排密密麻麻肥硕的螺蛳吸附在水中岩壁上,好像在开大会。此时千万不能用手抓,因为螺蛳一遇触碰就会松开吸盘自然滚落陷进水底。水底是淤泥,再要找寻就难了。要迅速摘下背后的泥鳅笼,将笼口对准螺蛳群,小心翼翼地排头撸去。螺蛳吸盘一松,自然一排排掉进竹笼。在水下憋久了,浮上水面换一口气再次潜入,几回往返,半笼螺蛳已入囊中。

  贱取的东西不值钱。战利品带回家也没人表扬我,因为有时螺蛳摸多了根本来不及吃,只好倒进水缸里慢慢养着。祖父有闲工夫,会使小锤子砸碎了喂鸭子。鸭群一拥而上叽叽喳喳你争我夺,它们的消化能力极强,常常连壳带肉全吃不剩。性急的有时候会仰起脖子将没来得及砸碎的螺蛳囫囵个生吞,产下的鸭蛋自然个大也味美。摸螺蛳带劲,吃螺蛳却很费功夫。吃之前先捞出来搁在水盆里,滴上几滴菜油去掉泥腥味再反复搓洗干净。还要用尖嘴钳将螺蛳的尾部壳尖一一剪去,这样螺蛳上下通气便于连汤带肉吸吮。有时候疏忽,螺蛳屁股没剪开,嘬得腮帮子酸疼也吸不出肉。偶尔吃到一个臭的就算倒霉,因为臭螺蛳简直令人作呕。

  炒螺蛳也讲究,葱姜蒜酒一样不能少,关键也是大火爆炒。油锅烧热后,先将切拍好的姜蒜倒入锅中,煎至蒜粒泛黄姜丝凹卷,然后将螺狮倒入爆炒。顺手加入黄酒、酱油、砂糖、辣椒等,盖上锅盖闷上几分钟。这个火候很重要,时间不能太长,否则螺肉熟后会收缩变老,嘬起来就不那么肥嘟嘟了。起锅时再撒上一把葱花,一大盘色味俱全、香气腾腾的螺蛳能让全家人嘬得捂腮帮子。

  我那时偶尔也下田摸过田螺,可田螺肉远不如螺蛳肉细美,肉质粗硬有土腥味。而今田螺肉也金贵了,曾吃过一道菜叫什么田螺酿,方法是将猪肉和螺肉切碎混合,加上佐料一起填入田螺壳内,用大火蒸,风味的确比较独特。看来螺蛳壳里是能做道场的,田螺姑娘说不定真是田螺里变出来的呢。


永康日报 五峰走笔 00013 2016-07-20 永康日报2016-07-2000008;永康日报2016-07-2000005;永康日报2016-07-2000009;35334 2 2016年07月20日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