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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版:五峰走笔

千百学子悼恩师

  □项瑞英

  14日,朱老师长长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就这么安详、恬淡、无悔无忧地合上双眼,似乎他在长达96年的人生苦旅中走得累了,少憩片刻,想不到就此长眠了。

  1949年冬,我考入永康中学,当时的校长(主委)就是朱观成先生。1952年我读初三,教室设在静斋公祠。当时朱老师患肺病休养,就住在教室边上一间小厢房里。那时的朱老师不到40岁,瘦小的个子,说话轻声细语,却不怒自威。早自修时间,他常半躺在天井里的一张藤椅上,手拿一本线装书在看,有时会坐直身子,望着我们七音八调读英语、背古文。晚自修时他也会从门窗里探头朝教室扫上一眼。他这一瞄,那偶尔有些响动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了。

  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当时还戴着“右派”帽子,在生产队务农的我,被永中聘任教语文。第一天到学校教导处报到,碰到一别20余年的朱老师。办好手续,我擦着满脸汗珠,嗫嚅着开了口:“朱校长,您还记得我吗,那个1952年春季提前毕业,星期一开周会,常被你叫去上台角、立正站定挨批评的‘皮大王’?”朱老师含笑一端详,便点着头说:“可能,可能!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不过,当时常站台角的好像不光你一个,还有几个呢?他们都在哪儿?”于是,我把“松鱼头”“螳螂干”“白眼斜”“波斯猫”这几个“狐朋狗党”的近况一一报了出来。

  先生治学严谨广博,他钻研过方言音韵,擅长古文,是永康语文界前辈,德高望重。有一次,他同教导处副主任程远松老师听我上宋濂名著《送东阳马生序》。下课后朱老师悄悄招手让我过去,问我:“刚才那句‘寓逆旅主人,日再食’,你是怎么讲的?”

  “寄宿在客栈主人家,一天只吃两餐呀。不对吗,校长?”我回答。

  朱老师摇头说:“客栈主人家是旅店么?怎么会一天只吃两餐呀?”他告诉我,宋濂家贫好学,曾在寒冬腊月冒着风雪,行走百里从师求学,山路崎岖难行,常借宿于山村农舍,不能白吃白喝,有时得帮人家干点活。东阳浦江一带,称暂借一宿的住处为“主人家”。既然不收钱,饭食上就只得听凭主人打发了。山乡清贫,一天两顿山芋、芋头、玉米糊,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而旅店,一般提供一日三餐的。

  我连连点头,从此我上课再不敢对书上注释、前人诠解囫囵吞枣,食而不化了。

  在永二中,我爱钻图书馆是出了名的,朱老师也是常客。有时他会喊住我,问我这句诗出自哪一篇名家名作;那个典故来自何朝何代;这个字有几种读音、几种用法含义,问得我惶惶悚悚,汗流浃背,期期艾艾地说:“朱校长,容我回去查查再回答你,好吗?”

  陈寒川先生和我是金华中学同窗,酷爱购藏图书善本,后来在“文革”中遭厄,失佚不少。一次,朱老师在旧书摊上见几本扉页上有寒川藏章题跋的古籍,就买了下来,还给寒川。寒川感慨地对我说:“几本书看似小事,但先生的亮节高风重千钧!”

  朱老师虽然已经离我而去,但他的音容笑貌深深铭刻在我的心中。他的谆谆教诲,言犹在耳,玉掷金声,是他留给我们的最可宝贵的精神财富,是我们永不能忘,也永不敢忘的纪念啊!

  惊闻噩耗,深夜不寐,披衣而起,泣撰一联以祭:天道无私,何期泪洒江南雨;人间有情,千百学子悼恩师。

  恩师千古!恩师走好!


永康日报 五峰走笔 07 千百学子悼恩师 2015-04-26 永康日报072015-04-2600003;永康日报072015-04-2600004;永康日报072015-04-2600002;永康日报072015-04-2600005 2 2015年04月26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