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萝卜
□卢俊英
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又到了吃萝卜的季节。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曾对萝卜赞赏有加,称其为“蔬中最有益者”。
本人最赞赏的吃萝卜方法是煮排骨汤:将新鲜的大白萝卜用滚刀法大块切开,加入焯过水的排骨,调料只用几片生姜,少加盐多加水,在大锅里煮上半小时——养生的萝卜排骨汤就隆重出场了!从菜色到口味,都是淡雅素净,盛一碗热汤吃下,味道真是好极了!若有任性的食客非得改造一下,也行,加一把香菜和几勺辣酱,立马让邻家小妹变御姐,吃得人周身发热。
萝卜生吃也行。有一年正月,舅舅盛情带我们爬山赏雪,半天走下来又热又渴。山坡上刚好有一片舅舅家的萝卜,衬着雪格外青翠可人。我拔了一个,用雪擦净,大口咬去,清凉爽脆,沁人心脾,猛吃了三四口后,有一种辛辣的回味,忍不住蹦跳着直往嘴里扇风。舅舅笑道:生吃萝卜,要挑平屁股的才不辣。在舅舅的推荐下,我们尝了几片平屁股的萝卜,微辣而略甘,与梨类似。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吃萝卜最开心的却是在初中那年。那时校园里有大片空地,分给各班打理,可种菜可绿化。班主任带领我们种萝卜,每周一次的劳动课全班同学都去菜地忙乎。班主任身先士卒,俨然生产队长。女生拔草,男生培土,平日里最调皮的男生也有了用武之地——抬粪施肥。
等法国梧桐叶子落尽,就到了萝卜收获季节。我们拔出所有萝卜,抬了好几趟才都搬到学校食堂去。时值元旦前夕,校长大悦,吩咐杀猪,煮上几大锅萝卜肉,不论通校生还是住校生,人手一份。
下午最后一节活动课,同学们都沉浸在过节的气氛中。每个教室每个座位都摆上了器具,有盆有碗有杯有饭盒……同学们退出教室,各班的生活委员向住校生借来脸盆洗净,带领几个伶俐的帮手,到食堂领来全班的萝卜肉,再逐一分到每个位置,不论器具大小都给装满了。那一天的放学景象也很壮观,同学们一窝蜂地拥出校门,人人端着一盆菜。路人笑指:瞧,学校过年啦!
我不辞劳苦地端着一大碗萝卜汤穿街走巷回到家,最大目的,是为向家人展示我们班的劳动成果。精神享受远大于物质享受,即便如今,那碗萝卜仍是我向女儿小锦吹嘘“想当年……”的重要题材。
永康人在外有“永康萝卜”的雅号。有一次,一位老友认真地对我说:你可知道为什么永康人被称为“永康萝卜”?是因为大跃进时期各地“放卫星”报粮食高产,报低了要挨整。永康人不甘落后,报出萝卜亩产多少多少,放了一个“大卫星”。缙云人想不出自己的点子,就跟着学,上报番薯亩产若干若干。于是“永康萝卜,缙云番薯”就这样叫开了。
我表示怀疑。老友乐呵呵地说:可不是真的!缙云人羡慕永康人萝卜种得好,过来取经了,永康人拿藕招待他们。缙云人没见过藕,一看那么多洞眼,小心地咬上一口,十分惊讶:哎哟喂,这被虫子蛀过的萝卜真好吃!
什么话!明知我是缙云人。我在心里踹了他一脚:你这个“开心大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