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杂咏（之一）

　　云溪间——和沈方同题

　　在云溪间，沿途是云还是溪？

　　疑问不可避免

　　每当山穷水尽以后

　　我们需要面对的

　　依旧是山水而非穷尽

　　或者是这一番山水以后的

　　另一番的山水——

　　人工的桂花

　　人工的山鸟和暮林

　　庄园灯盏亮着

　　从一个院子走到另一个院子

　　生活多恍惚

　　应该有一个王维

　　或好几个王维

　　陪我们喝茶

　　聊着伟大的生活

　　要假装不伟大*

　　当我们身处一个

　　并不高明的时代

　　作为听众之一

　　照壁灯下的晚唐石俑

　　风尘仆仆，他的胡帽

　　在时间中坍塌

　　他骑着骆驼，混迹于我们之中

　　我们的沉默也许一致

　　但心中悲欣

　　却大相径庭 

　　*套用沈方“伟大的诗歌要假装不伟大”语

　　漫学斋——给章锦水

　　无论是晴是阴

　　小山的阔叶林都有

　　一些松散阴影

　　我们经过的园子

　　现在剩下流水

　　它绕过亭子，然后消失了

　　坐在山里读书

　　有一个小园

　　这是所有读书人的理想

　　有一只狗在脚边

　　走来走去

　　闻着客人们的裤脚

　　它闻到了什么？

　　又错过些什么？

　　也许不只气味

　　也许还有我心里的惊讶——

　　摆放散乱的历史

　　宋元造像，明清构件

　　活在旧东西里

　　难免染上旧东西的气息

　　枯山水的优雅

　　小县城的士大夫气

　　像我曾经写的

　　“此去经年，老男人

　　温和如包浆，旧桌子有了

　　旧日子的光芒”

　　一盏灯点起来

　　漫学斋外，最好的山水

　　也只是点缀

　　过康桥水郡

　　我们抵达此处时候

　　天下着雨

　　秋天的龙山镇

　　正端坐于丘陵间隙

　　一小片坡地上

　　前车的双跳灯闪着

　　雨丝清晰，凌厉

　　你想不起的往昔

　　会突然浮现出来包括那些

　　只见过一次的人名

　　你会想起，曾经读到

　　“东阁少年今老矣，

　　况樽中有酒嫌推去。”*

　　我们都在老去

　　但我们很少去想

　　下车以后，将看到些什么？

　　是康桥还是水郡？

　　还是一个秋天的诗歌省？

　　来自远方的子民

　　他们的特权正在醒来

　　需要这样一个省

　　有别于我们到过的

　　任何一个省

　　那怕它多么短暂

　　那怕它根本不存在

　　*陈亮《贺新郎 同刘元实唐与正陪叶丞相饮》句

　　■商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