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论城里还是农村，人们烧饭做菜都用上了煤气，既卫生又方便。想想过去，农村一日三餐全烧柴禾，但山上草木没有现在那么茂密，也不能随便上山砍柴，所以不得不偷偷去拾柴。六七十年过去了，小时候拾柴的情景依然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古话说：“田宽不如口嘴宽，山宽不如灶门宽。”那时候，即使是粮食丰收的年份，人们还是不够吃，填不饱肚子；即使山上的柴禾多，也不够锅灶烧。特别像我们村——芝英镇下徐店村，本村山上本来就草木稀少，只可供几头耕牛吃草，后来村民连草根也挖来烧，致使山上光秃秃的不长草。而田里一般都种三熟，稻秆、麦秆、豆秆、玉米秆等各有用途，稻秆吸水性好，可供自家养猪垫栏积肥用，而玉米秆、豆秆是养牛农家供牛过冬的好饲料。只有麦秆可以烧，但麦秆不多。所以当时人们愁粮又愁柴，欠粮少柴是普遍现象。上山拾柴，实在是生活所迫。

　　拾柴者以妇女居多，也有孩子跟在后面。她们选择晴好天气，互相约伴，半夜起身，提着修修补补的破竹篮，自带干粮，去离家十五公里外的金竹降、方山顶等山头捡柴。有时，她们十几人甚至几十人一起，浩浩荡荡地出发，像大部队在半夜急行军。一路上，她们心情欢畅，互相打趣、高声谈论，有的还哼几句小曲儿。跟在队伍中的孩子还没睡醒，似乎还在梦乡中，高一脚、低一脚，不知踩到哪里去。这时，大人就会喊他一声，把他从睡梦中拉回来。

　　拾柴者最怕“天亮乌”。此时星辰隐去，月亮已下山了，晨曦还没有出来，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她们很有经验，路过村庄或灰屋、猪舍时，随手捡起破扫帚之类物品，点燃作火把引路。大部队从岩下街上山，到达金竹降山头。

　　十一岁那年，我出于好奇和好胜，硬赖着姐姐带我去金竹降拾柴。大家在高山上挑拣小树根、树枝，只要可烧的就拾。我们在拾柴时提心吊胆的，如果运气不好碰上山主，就会被没收，甚至面临罚款。大人们说，此时只有赶紧逃避，万一被逮住，只有讨饶，讲尽好话。山主看你拾的柴禾不多，破篮破筐又不值钱，大多情况下也就呵斥几句，赶走拾柴者了事。

　　拾柴有时会遇到危险，因为有些地方山势陡峭，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后果不堪设想。那次，我一时麻痹，不慎滚下山去，幸好被树木截住。看看下面就是悬崖深谷，我吓得脸青口哑，在旁的姐姐看了急得直哭喊。

　　经过半天多的时间拾柴，大家认为够挑了，就呼唤着下山。我至今还清楚记得，那一次拾柴回家后，母亲一过秤才十一斤，同我的年龄一样，一岁一斤呀！现在回想起来，这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很不简单了，一天往返三四十公里，还要爬山越岭。回家时我双腿发软，走路都已踉踉跄跄。那天晚上，我感到全身像散了架一般，酸痛难忍，双脚肿得如竹桶，上床都该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