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日报、永康市作家协会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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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诗

　　看台

　　我们卑微的父亲

　　我们卑微的父亲裸着脊梁

　　剃光头，不停地把握紧的镐头举过头顶：

　　他要把地底的闪电刨出来！他的身后

　　滚满了石头，他将一生荒芜

　　我们卑微的父亲就像脚下的草，头顶的

　　树叶，指缝的灰尘，鞋里的沙子

　　不经意硌疼你的骨头

　　我们卑微的父亲蹲在角落里

　　抽烟，守着你一天天长大，就守着

　　自己的庄稼。如果这时豺狼来作践，

　　他会变成咆哮的狮子、老虎。

　　我们卑微的父亲

　　还是隐忍的蚂蚁，熬红的灯，

　　夜半失眠的叹息，穿过针眼的缝补

　　一辈子噙在眼睛里不落的那颗泪珠

　　我们卑微的父亲啊

　　你告慰他时只看见抬头的星空

　　低头的绵绵黄土

　　在墓地里

　　年初一，在墓地里

　　两个穿深色衣服的人，躬身长跪

　　把香烛和纸钱举起

　　这时原野喑哑，天空低于腐草

　　更远的村庄里

　　有零星的爆竹声炸响，雨夹着雪

　　扑打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始终不说话，但明灭的火焰

　　照亮了两张木刻的脸

　　仿佛地下的祖先，把其中一个人

　　植入另一个身体

　　这简单的祭祀，让两个人：我和父亲

　　瞬间合而为一

　　……当他们踏着泥泞离开，必将撞上

　　更多的父子，如尘埃，

　　如影随形。从村庄走出，或从墓地归来——

　　父亲回到我们中间

　　春天来了，请父亲回到

　　我们中间来

　　春天来了，让父亲把头发染黑

　　把旧棉袄脱去

　　秀出胸前的肌肉，和腹中的力气

　　把门前的马车

　　在我们的惊呼声里，反复举起来

　　春天来了，我是说

　　河水解冻了，树枝发芽了

　　机器开始灌溉了

　　绿蚂蚱梦见油菜花丛

　　当羞赧升起在母亲目光里，一定要请父亲

　　回到我们中间来

　　允许一个父亲犯错

　　允许他复生

　　允许他恶作剧

　　以一只麻雀的形式，以一只跛脚鸭的形式

　　以一只屎壳螂的形式

　　或者以浪子回头的勇气，回到我们中间来

　　春天来了，允许父亲

　　从婴儿开始

　　回到我们中间来

　　让父亲在我们的掌心传递

　　从我的掌心，到你的掌心，她或者他的掌心

　　到母亲颤巍巍的掌心

　　春天来了，让他在掌心

　　传递的过程中

　　重新做回我们披头散发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