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撰文 翁山钓叟 摄影 朱青恒

　　早就听说市志办发现了名不见经传的《北山纪游》稿本，其中还有著名书画家应均的诗画。但听说而已，未见实物，不敢遽信。壬辰春，瑞英兄以该诗画册之复印件见示，始知传言不虚。诗画册扉页标明“中华民国二十三年仲春编次”，算来该册尘封已近80年矣。尽管并非全璧（目录所列之《跋》及《诗》之一部分业已散佚），残卷复多蠹蛀漫漶之憾，但毕竟是民元要员吕公望和永城贤达程士毅、胡庸、应均之遗编，其史料价值不容小觑。惊喜之余，又觉得仅凭复印，难以判定该册是否真是编创者的手迹，亟欲一睹原件以释悬疑。今年4月18日，经瑞英兄多方努力，笔者终于在城西下园朱新村见到了诗画册的藏主沈老先生。沈老先生乃辛亥革命时期的风云人物沈荣卿先生之嫡孙，其父与民国时期永康政坛文苑的闻人逸士多有交往，《北山纪游》得以保存至今，岂偶然哉！

　　现存《北山纪游》为八开毛边纸手订本。封面左上题写书名，行楷，每字约半寸见方。内文首页（略相当于今版图书之版权页）仍为书名，位于页面中央，系墨线勾勒的空心隶体大字，每字约寸半见方。内文第二页（略相当于今版图书之扉页）标注编次时间。第三页《目录》依次为序、题词、图、记、诗、跋。正文部分：《吕序》计二页零三行，落款为“甲戌仲春吕公望撰”；甲戌孟夏程方并的题诗占半页，附于《吕序》之后。《序二》作者王亮熙，时在甲戌小暑次三日，共四页。《序三》未特别标明，计页半，落款为“甲戌重九古越陶振东撰”。以下八页均系应均作品，计水墨山水四幅，与图配套的四言诗四首。其后为胡庸所写的日记体《北山游记》，从癸酉年（1933年）十月二十五日（旧历九月初七）至二十八日，每日一记，共计四篇九页。《记》后的《诗》仅存七页，计有程士毅七言古风二首、七言律诗二首，应均七律、五律各一首，另有一首五言古风至三十韵则戛然而止，已非全貌矣。应均先生性喜吟咏，暮年壮游更非诗难以抒怀言志，此行所作之诗应不止二律一歌而已。还有一位同游者胡庸的诗作，见之于《北山纪游》的就有三首，编中竟付阙如，可见诗歌部分散佚已多。至于《跋》则仅见于目录，连何人所撰也已无从查考了。幸而编末的些须残缺，对内容的完整性影响不大。《北山纪游》诗画册的发现，确实是永康市民国史料征集的重大收获。

　　《北山纪游》作为上世纪三十年代永康的社会名流所留下的第一手资料，固然弥足珍贵；而它的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则更加令人震撼。

　　原创性和唯一性，是衡量文物价值高低的重要标准。经过仔细鉴别，可以认定《北山纪游》不是印刷品，也不是转抄本，而是尚未付梓的手写原稿本——人世间仅此一册的孤本。

　　笔者所见之《北山纪游》手稿，全编40页（包括空白页），所用纸张统而言之虽同属毛边纸一类，其纸质却迥然有差：

　　封面二张四页，质地细洁绵厚，白中带灰，系特种毛边纸；

　　目录、三篇序文、一篇题词和《北山游记》、《诗》共28页，均以印有红色边框的直行公文笺书写，每页十行，纸质细腻光洁，莹白色，属高档书写纸；

　　中间8页应均的北山图及配诗所用纸张为有光纸，纸质较薄较硬，纸色白中带黄，正反面光洁度相差甚远，乃质次价廉的普通毛边纸。

　　薄薄一本小册子，纸张却五花八门，因文而异，足见这本诗画册实际上乃是作者们手稿（吕公望的《序言》等经过他人誊抄的部分除外）的汇编。

　　《北山纪游》系手写稿，从笔迹看，参与创作和誊写的至少有四五人。封面题词、目录、吕公望序大概出自一人之手（很可能是负责编次的程士毅或参与整理的胡庸的手迹）。紧接吕序的题诗是另一种笔迹，很可能由程方并本人自书。陶振东的序文显然也是本人之手迹。游记和诗又是一种笔迹，估计都出自胡庸之手。其余十多页因与应均有关，而且在相当程度上决定了《北山纪游》文物价值尤其是艺术价值的高低，因此有必要单独列出着重梳理一下。

　　《北山纪游》正文11-18页都是应均的作品，计水墨北山图四帧（三洞全图、鹿田图、斗鸡山图、赤松山图），与图配套的四言五韵诗四首。落款为“甲戌春仲松石山民并题”。应均应胡庸之邀往游北山，时在癸酉晚秋（农历九月初七至初十）。可见这组诗画乃是应均根据编次者程士毅的要求，于半年后凭记忆创作的。应均虽是丹青高手，但专擅写兰，偶尔画梅，人物山水极为罕见。尽管受限于“书”的规格定式而尺幅较小（约半平尺一幅），且未加钤印，毕竟填补了应均传世山水画的一大空白，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四帧配诗，全部用他所擅长的行书书写。每帧四行，每行十字，每字约3分见方，排成整齐的长方形，布局严谨却不呆板，审美效果极佳。因为这是应均晚年的作品，又是专为出书而创作的，提按衄挫，铁画银钩，苍劲刚凝，众妙毕备，堪称精品力作。此外，3-4页关于编次时间的题签、10-13页王亮熙先生的序文，其笔体书风与应均别具一格的书法个性颇为接近，很有可能也是应均手迹。因缺乏佐证，不敢妄下结论，姑且存疑吧。

　　《北山纪游》自中华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仲春完成编次，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烽火硝烟；新中国成立后，又由于历次政治运动的“株连”，十年“文革”的横扫，承载者传统文化精粹的书画典籍、文物古迹几被破坏殆尽。在如此严酷的社会环境下，倘若没有大智大勇者倾心呵护，再珍贵的文物恐怕也难逃毁于一旦的厄运。《北山纪游》诗画册所以能躲过近80年的重重劫难，“苟全性命”于今日，沈老先生一家祖孙数代，经受了多少难以想象的风险和艰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