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施娟

　　近日，记者随市科协拜访团一行到哈尔滨拜访了黄院士。听说家乡来人了，黄院士显得特别激动，亲自为我们安排好了住所，并热情地与我们促膝长谈。

　　虽已步入耄耋之年，黄院士仍然神采奕奕、思维敏捷。阔别故土60载，还可以自如地和我们用永康方言交谈，这让我们感到又惊喜又佩服。

　　他曾写了一首自述诗描述自己——冥顽何曾与世争，读书偶露小聪明，风云际会酬初志，边境虚空忝盛名。廉颇老矣诗作饭，渊明归去笔堪耕。杏坛孺子气如虎，志在扶摇万里程。

　　以下是记者（简称“记”）和黄院士（简称“黄”）一席谈。

　　人物简介

　　黄文虎，1926年出生，祖籍浙江永康，力学家、振动工程专家和教育家。1949年毕业于浙江大学获学士学位。1953年哈尔滨工业大学研究班结业。1981年获首批博士生导师，1995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现任哈尔滨工业大学教授，中国振动工程学会名誉理事长。长期从事振动、控制及稳定性理论方面的研究工作。 

　　成果展示

　　1、对大容量汽轮机械整圈接长叶片组的振动设计提出了全新的计算方法和叶片调频的“三重点”理论，解决了这类结构调频这一国内外悬而未决的问题，对提高机组安全可靠性有重大作用，这些理论和方法已被国内制造厂和设计单位所采用，取得了重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2、结合我国新一代通信卫星的研制，完成了“具有挠性太阳帆板的三轴稳定卫星动力学与控制”项目，是国内最早实现的能真正提供工程衫的卫星动力学分析软件系统。 

　　3、在我国最早创立开展设备故障诊断技术研究，发展了模糊诊断、人工智能、神经网络等诊断技术。 

　　4、在旋转机械故障诊断领域，开发故障诊断系统，装备于国内多个电厂和石化企业，取得了重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产品已列入《1995年国家科技成果重点推广》。

　　5、在卫星、飞船故障诊断技术可行性研究和原理性实验方面取得重要成果，为故障诊断技术在我国航天领域的应用提供了途径。 

　　6、在航天结构振动分析、振动系统参数识别、卫星轨道计算、机器人逆动力学、弹性动力学反问题等方面都取得了有意义的成果。

　　记：黄院士，您好，您离开永康已经60多年了，永康话竟然还能说得如此好，真叫人佩服。您对家乡有怎样深刻的感情呢？

　　黄：老来难以放下的是乡愁，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有故乡情怀，我也不例外。人的年纪大了，记忆力减退是客观事实，但是旧的事情反而记得更清楚了。

　　我的家里人现在大都不在永康了，说永康话的机会很少。但这种乡音是家乡给的，父母给的，就像在我心里扎了根，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记：您的学生时代，祖国正处在一个屈辱与血泪交织的灾难时期，您的生活也是颠沛流离，是不是当时的环境对您的人生影响比较大？

　　黄：是的，我们这一代人，或多或少都会烙下那个时代的印记。我出生在上海，父亲当时在上海邮局工作。十岁那年，父亲被调到永康邮局任职，我也随父亲回到老家上了小学。

　　不久，抗日战争爆发，日军的炮弹肆虐，满目疮痍，生灵涂炭，我随家人四处逃难。庆幸的是，逃难期间，各地教学工作并未终止，而是转入偏远的山村进行，虽然环境艰苦，条件很差，但学习氛围非常好，学习热情也很高。我也断断续续地学习，仅中学就读了8年。

　　当时，我们都认识到国家处于危难关头，前途未卜，只有坚持学好本领，才有可能拯救国难。抗战胜利那年，我考上了浙江大学，因为当时祖国百业待兴，电机人才紧缺，我就选择了电机专业。

　　记：您在浙大读的是电机专业，怎么会转而走向动力学和振动呢？

　　黄：我大学毕业时，正值杭州解放。解放军的军事管制委员会接管了杭州。怀着参加革命的热情和激情，我参与杭州市军管会接管杭州市电信局的工作，实际上也算是参军了。

　　后来，我被分配到了原天津中央电工二厂工作。当时一起的几个同学意气风发，都希望去更远的地方为祖国的建设出一份力。而东北作为老解放区，也是重工业基地，是我们向往的地方。新中国成立一年后，哈工大到天津招聘人才，我兴冲冲地报了名并入选。那时的哈尔滨工业大学规模很小，也不像如今这样赫赫有名。

　　我到哈工大后，进入研究生班学习，毕业后留校任教。那时，全国掀起向苏联学习的热潮，我接到了一项艰巨的任务：转行！——向前苏联专家学习理论力学，专攻动力学和振动。国家有需要，作为热血青年，当然是义不容辞。

　　我一边做研究生跟苏联专家学习，一边做教师，在课堂上给学生上课。

　　记：您在文革拨乱反正后的困难时期，接过哈工大校长的重担，为学校的起步腾飞呕心沥血，能和我们说说中间的故事吗？

　　黄：1958年，时任中共总书记的邓小平到哈工大参观时说：“你们这些大工厂、大学校，要关心国家命运，要在科研上做尖端，而且要为国防服务。”

　　哈工大马上按指示进行了专业调整，当时正在倡导民转军，哈工大也因这次调整，形成门类齐全、学科互相配套的专业体系，成为当时八大国防工业重点本科院校之一。

　　文革期间，根据上级指示，哈工大少数人员与绝大部分物资南迁重庆，与哈军工二系合并成立重庆工业大学。留哈部分与黑龙江工学院、哈尔滨电工学院合并组成新的哈尔滨工业大学。1973年8月，国务院、中央军委决定重庆工大北返，恢复原来的哈工大。几经折腾，学校元气大伤，遭到严重破坏。

　　1981年，我担任哈工大校长。因为刚经历拨乱反正，各种事务千头万绪，我是搞科研的，对行政其实并不感兴趣，但重任在身，我只能尽我所能去做好它。哈工大是隶属于国防科工委的工科院校，所从事的研究大多与国防、航天有关，担任哈工大校长期间，我始终放不下我所热爱的科研工作。任职5年，我选中接班人交出“帅印”，重回科研战线。

　　记：“故障诊断”系统是保证飞船在运行过程中及时检测并排除故障、保证航天员安全的不可缺少的系统。您是我国较早提出并开展故障诊断研究的人，您在1994年接手的“神舟”系列飞船的故障检测是国家重点项目，觉不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心里承受的压力很大？

　　黄：压力肯定是有的。航天发射、太空探索的特点是可靠性要求比较高。它不像汽车，出现故障可以停下来检修，而卫星、飞船一旦飞上天，我们是没有检修机会的。

　　载人飞船的可靠性指标为0.997，也就是成功率达到99.7%以上，但是任何产品100%的可靠是难以达到的。我们只能是极大地提高可靠性，而提高可靠性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我们就提出了“故障诊断”。从经验来看，凡是想到的故障都不会出现，凡是出现的故障都没有想到。

　　后来，我们向飞船总体设计部门提交了“天地一体化”的载人飞船“故障诊断”系统论证方案，方案包括故障检测、诊断、隔离和恢复4个过程。

　　简单地说，飞船上天以后，地面有一个与在轨道飞船同步运行的模拟飞船系统。当轨道上的飞船发回的信号出现不正常时，地面指挥部通过“故障诊断”系统找出故障源，并在地面同步运行的模拟飞船系统上进行验证，再由系统向轨道上的飞船发出指令，按指定的措施启动飞船上的装置，自动排除故障。这个“故障诊断”系统实现了完全自动化，整个过程不需要航天员参与。

　　记：您学的是理科，一直专注于科研工作，却听闻您热爱诗词古文，还编写了一本《两文集》。

　　黄：《两文集》是我多年来的闲时作诗的集合本。小时候，父亲对我管教很严。无论他多忙，只要是我写的作文，他每篇必看。所以，我写作文也是特别用心。

　　上中学时，我作了一首七言古风《哀难民》，诗很长，老师看后觉得很吃惊，有些不敢相信，写下评语“如是庐山真面，确是可造之才。”自己的诗能得到老师肯定，我十分高兴。也因此和诗词结下了不解之缘。

　　写诗是我的一项兴趣，每当遇上一些值得纪念或令人感慨的事情，我就写一首以抒情怀，也算是点缀生活吧。

　　寄语家乡》》》

　　我常在像中央电视台这样很有影响力的电视节目上看到家乡企业的广告，也得知家乡的中国科技五金城的名声响誉四方。我感到特别的高兴，也为家乡的快速发展感到自豪。家乡最为可贵的是奋斗精神，这也是留给后人的榜样和财富。

　　现在条件好了，年轻人很少能忆苦思甜，但不能忘记做人的标准，要有爱国主义精神，热爱自己的国家和人民，这是做人的最低要求；其次，是要有奉献精神，要对社会有所贡献。我希望家乡能注重人才培养、加强人才储备，同时培养青少年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为祖国培养出更多优秀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