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捆鸡毛在我的手上。 那是王大妈家的鸡留下的。那只雄赳赳的公鸡,还有那只气昂昂的母鸡,因为昨天比前天跑得更快、跨得更远、飞得更高,失踪了。 今儿早,王大妈还问我见过没有。我边说“没有”边走着自己的路,转到后山竟在一棵松下发现了鸡们的衣服。它们不是参加集体裸泳去,而是被黄鼠狼带到这里利索地除下了美丽的花衣。 为了给王大妈个交代,我就把带血的鸡毛拢在一块,用一根茅草小心地扎起来。一抬头,猎人张就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对他说:“老哥,黄鼠狼昨晚作孽了。请为民除害。” 猎人张说:“我们打猎的,是有规矩的。打与不打其实也不是我们说了算。譬如这黄鼠狼,它算‘狼’还是算‘鼠’?这是个问题。算狼,我们不能打,为了生态平衡,必须遵守‘国际护狼公约’;算鼠吧,倒可以打,但要等到下一次的‘灭鼠行动’。什么时候打?也是个问题。你想想,黄鼠狼对我们意味着什么?是它的那张皮,那张金光发亮的皮。到了冬天,那才是上等的货。到时候,我可以像它扒了鸡的毛一样扒掉它!” 一捆鸡毛在我的手上。 我拿着它去安慰王大妈。王大妈说:“鸡都没了,留着毛干什么?你是想让我对着它落泪吗?不!要是这样,我的眼泪早就流光了。正因为我左眼充满忧伤,右眼充满希望,所以我才这样的坚强!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今天,我要为鸡的蜗居装上防盗门;明天,我到集市上买两只雏儿养着。” 一捆鸡毛在我的手上。 我迷迷糊糊,不知所措。天上一声霹雳,有人落在我的面前,自称是老子:“说你痴,你是真痴。鸡本来是口腹之物,它落入谁的口,与你何干?毛本来是轻浮之体,谁说松下不是它最好的归宿?天地何其大,鸡毛搅动它。假如那是一只铁公鸡,就不用担心黄鼠狼来吃它,但最终还是有人会将它铸成刀与剑,用来夺人之命,因为它还有铁之用,金之属。只有过了千万年,化铁为泥,由金入土,与地共生,到了无觅之处,无用则无害矣。试问,羽毛飘浮在宇宙之外,谁能取之?虚空啊,虚空。”言讫,飘忽不见。 一捆鸡毛在我的手上。 突然,村口有货郎摇着拨浪鼓的声音响起:“鸡毛换糖啦!鸡毛换糖啦!” 我一路狂奔,拿着鸡毛换糖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