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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版:五峰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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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南宅缸窑草根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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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6月8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吕南宅缸窑草根谭
□ 撰文 吕七成 摄影 朱一虹
2009-06-08
缸墙瓶壁
从陶瓷文明中走来的吕南宅

  上篇

  吕南宅这地方,之所以在永康各地乃至武义、东阳、缙云等邻县有一定的知名度,我想,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曾经办过四五百年的“缸窑”(陶器厂)。就是因有这四五百年间,这里的父老乡亲做缸烧窑,把那些可爱可亲的缸、钵、瓶、坛、罐卖遍永康各处,也卖到了隔壁县的若干地方。其实,这是一个曾经颇为耀眼的经济文化亮点,因为“做缸卖缸”既是古文明的延续和发展,也是一种典型的商品经济形式,是事实上的却又是隐约的资本主义萌芽。看来,吕南宅缸窑还是值得一聊的。可惜,聊客所制的并非高山云雾、金龙井、铁观音等精品香茗,不过是农家田头地脚、溪旁坡下所得的一撮野茶,“听官”们品起来,只怕会觉得野味拍天而清香薄淡、“草根”有余而文雅不足。这也是没奈何的事,只好请多多包涵了。

  记忆与传说

  “吕南宅,好地方,又种田地又烧缸;虽有山在山也荒,田地虽多勿产粮;秋旱时节寻水食,端阳多雨水归房;早先冇有生意做,混日度月靠卖缸。”这则本土民谣忠实地记录了“缸窑”在吕南宅地方的历史地位。是啊,山是白毛山,田是燥硗(土语念kāo)田,假如没有缸窑烧制出那些缸钵来,那几百年间,吕南宅侬的“日”与“月”将是如何“混”与“度”的呢?吕南宅村的历史和现实又会是什么模样呢?这是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吕南宅侬自然忘不了“缸窑”,许许多多的永康侬都忘不了吕南宅缸窑,即使仅仅作为“五峰茶馆”的一位座上客,也一定会有意于了解其一二的吧?

  我记忆中的吕南宅缸窑,人称“下缸窑”,是一条巨大的昂首藏尾的卧龙。那是吕南宅的最后一座缸窑了。窑身长近百米,窑尾藏在那间给烧窑人遮风避雨的屋子里。有一个仅容一人钻进钻出的大锅(灶)孔似的烧火口,叫炉头。这是烧窑的主要部位。烧窑的前一段就是在这里用柴架(大块木柴)连烧三天三夜,把一窑上了釉的缸体干泥坯赶净水汽、烧热烤烫,叫煝(mèi)窑。从窑尾向窑头,窑体连底逐渐升高,窑头(窑民们叫“窑梢头”)徐徐翘起,开一个大口,“炉头”放火时的滚滚火烟就从此处喷出,犹似苍龙吞云吐雾。这种窑体,是极科学的引火导热结构。它使煝窑燃烧的热流贯通“龙肚子”,直达窑梢头。窑体内空(砖砌,弓顶方底,大部近三米宽两米高)外实(泥封,两边呈斜坡状),断面图为n形。窑背及两侧从头至尾有三长溜麻密的窑眼(孔),犹如苍龙身上的鳞片,可封可启。这也是烧窑时放火用的,即在炉头的三天三夜煝窑之后,以九人连续一天半到两天时间,从尾至头不断地在这些孔眼进柴烧窑(并逐次封眼),以猛火把缸钵烧“熟”,叫红窑。

  大大小小的缸钵就是这样在“龙肚子”里烧制成功的。

  烧窑前,先把晾干阴燥上好釉的缸钵泥坯极为有序地放进窑内,叫叠窑。窑体中间一段叠货20组,每组大缸里叠套缸,套缸里叠七斗套(大坛)、五斗套,“缸”、“套”上再叠大瓶小钵,各组大缸之间又是一个“七斗缸”(能容七斗水的缸)里叠五斗套,两旁配搭其他小货的组合。大缸脚两边还要排放七七八八的小家伙。真可谓满目琳琅!“龙尾”一段二三十米,从炉头开始叠一个中等大小的酒坛到两个到三个四个迅速变宽,然后叠放三斗缸等中号货,但这一段不叠大缸套缸等大家伙。这一方面与窑体结构有关,另一方面也是为多留空间利于“火气”畅通。“龙头”是一个六七米见方的大容体,但那地方所受火力是强弩之末(火尾巴),所以,只叠“公瓦”,每窑可叠上千张。烧熟后,这些又大(一张可抵青瓦二三张)又老的红瓦,可比灰青色的小窑瓦坚硬结实多了,防水性能也强多了。

  至于叠窑前的“开(采)泥”、“踏泥”、“做缸”(制坯)、上釉,那是一个“慢”长繁杂(也可说艰难复杂)却颇有意趣的过程。尤其是“做缸”,其技术要求极高,做缸老师们用那双粗糙的手,仅以手工制作出大至高米余,缸口直径120厘米,缸坤(底)直径60厘米的大头缸,小至底径8厘米,口径与高均10厘米,壁厚仅1厘米的小猪油钵,上下底径为六七厘米,高为七八厘米的麻墩(永康谚语“口讲谈,手抿麻”中的“抿麻人”用来压麻束的小陶鼓),说起来,简直有点神了。可惜限于篇幅,这里只好免聊了。

  这么一个艰难复杂的行当,怎么会让吕南宅的“田乌龟”(也是种田侬的自谑语,但愿谑而不虐!!)们做成功,而且四五百年

  这是一个曾经颇为耀眼的经济文化亮点,因为“做缸卖缸”既是古文明的延续和发展,也是一种典型的商品经济形式,是事实上的却又是隐约的资本主义萌芽。看来,吕南宅缸窑还是值得一聊的。

  间“混日度月靠卖缸”的呢?田老粗们并无什么文字记录,传说倒有两则。

  一曰“仙师传艺人间”。据说在明朝隆庆末年,一位“仙师”来到吕南宅,发动一批田老粗用两年时间筑造起一座缸窑,然后又传授做缸技术,让他们做好一窑缸。叠好窑后,已是万历元年九月初九。就在这个重阳日,仙师点火烧窑,三日三夜“煝窑”,两日两夜“红窑”,“闷窑”(从窑尾炉头直至窑眼窑口全部封闭)后又过了三天,一大批清秀油亮的缸钵出窑了……喜庆之余,田老粗们再找仙师,已鹤去楼空。他们只好望空而拜,叩谢“造缸仙师”。从此,每年重阳日窑民们都要摆供祭祖,祭的就是这位“造缸仙师”。

  二曰“过路客落户立业”。据说四五百年前,吕南宅到处是棕红色、橙黄色的粘泥巴,连田里地里也少不了它。种田侬一锄头下去,锄头板上粘上一大团粘泥,把锄头扛在肩上翻过十八个山头,那团泥巴还原封不动地在锄板上晃荡。这样的田地自然是“勿产粮”了。

  有一天,一位田老粗在田里干活,一团泥巴又粘住了锄板。他举起锄头连甩三五下还甩不脱,不免张口骂娘。不料,此举却惊动了一位过路客人。他停脚抓过泥巴看看捏捏,连说“好泥”。那田老粗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客人却笑眯眯给他说道了一番:这粘泥叫“缸泥”,可做缸烧陶。他本人就是做缸师傅,对这缸泥最熟悉不过了。而且说,如果吕南宅侬有意办缸窑,他愿意留下来助一臂之力。于是,那田老粗又邀集了六位伙伴,竭诚留下客人,办起了缸窑。这七位田老粗就是最早的“合股窑东”,每人一股,叫“七股一”。之后又每股四分,成了二十八股,每股就叫“廿八股一”。廿八位股东,每年一人做“支场”,主持缸窑管理的“常务工作”。二十八年一轮回。这种组织形式,一直延续到解放后。也许,这位在吕南宅落户办窑的客人是从江西来的吧,所以,吕南宅最早的那座缸窑叫“江西窑”。

  其实,两则传说是异说共源、异枝同根,说的都是外来师傅给吕南宅带来福音。看来,吕南宅缸窑的第一位技术人才“飞来的松子”是不容置疑的了,而且,那老祖宗十有八九是江西人。

  古文明的一个脚印

  是啊,什么行业都应该是有个祖师爷(发明人创始人)的。比如,有人认定酿酒业之祖

  为杜康,木工业为鲁班,梨园业为唐明皇,纺织业为黄道婆,占卜业为鬼谷子,中药业为李时珍,中医业为华佗,造纸业为蔡伦,评活业为柳敬亭,茶叶业为陆羽,火腿业为宗泽,星相业为柳庄,屠宰业为樊哙,厨师业为易牙,豆腐业为乐毅,制笔业为蒙恬,风水业为刘伯温,染纺业为葛洪等等。这批老祖宗的事业,似乎多多少少有些形迹可寻,但是另外有一些可就有点玄了。比如有人认为裁缝业之祖为轩辕氏,蚕丝业之祖为嫘祖。这轩辕氏即三皇五帝之首,叫黄帝,是公元前26世纪的老太公,而嫘祖,即是传说中的黄帝夫人。他夫妇俩怎么就被认定为裁缝业和蚕丝业的发明人了?还有,比如认定铁匠业始祖为李老君,理发业为吕洞宾,皮靴业为孙膑等等,其根据之依稀,只怕是老祖宗们自己活过来也说不清了吧!

  那么,陶器业的始祖是何许人物呢?吕南宅缸窑的创始人没有传下来,这不要紧,因为中华大地上的陶器业远远不是这四五百年间的事,其历史行程之远古是十分惊人的,即使留下那批珍贵的兵马俑的秦始皇,离中国陶器的起始期,又何止是十万八千里。有文字记载的已是十分久远,如《史记·五帝本纪》:“陶河滨”;《汲冢家书》:“神农作瓦器”;《古史考》:“夏时昆吾氏作瓦”(瓦即陶)等等。现代考古手段(放射性碳素断代)考证的结论就更不可想象了:从河北省阳原县泥河湾地区发现的旧石器时代晚期的陶片来看,在中国,陶器的产生已有11700多年的悠久历史。

  看来,要找出吕南宅缸窑的老祖宗不容易,要找到中国陶器的老祖宗更非易事了。不过,请君别费脑子了,因为这老祖宗实在是没有可定的尊姓大名的。原来,陶器这火与泥的结晶,其诞生仅仅是因为祖先们发现干燥的泥巴被大火烧炼之后竟变得十分结实坚硬,且可防水……也许,它的开山鼻祖就是天雷击发的森林大火吧。不过,陶器发明的意义是划时代的,它是人类第一次利用天然物按自己的意志进行创造,它揭开了人类利用自然,改造自然,与自然作斗争的新的一页,是人类生产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吕南宅缸窑烧制的缸钵,其历史价值自然远远比不上8000多年前的磁山红陶、7000多年前的仰韶彩陶、6000多年前的大汶口“蛋壳黑陶”、4000多年前的商代白陶、3000多年前的西周硬陶,还有秦代的兵马俑、汉朝的釉陶、唐代的唐三彩,但是,它却为在宋代以后因瓷器的迅猛发展而趋没落的陶器业苦苦撑持了四五百年,让中国陶器在永康这个地方继续闪光(应当说:甚至曾经颇有点“复兴”与“发展”),并且确确实实曾经造福一方:缸钵瓶坛罐几百年间服务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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